《情与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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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惊愕地站起来，呆呆望着，下意识扶扶眼镜（特写）。
刘似乎打疼了自己手，停了下来，挥起鞭子：“说！你向老子求饶老子就停！”连续鞭打钟上身。
钟微微呻吟，但是仍旧咬牙不说话。
刘打了一阵，回头看见呆立的许，想起什么，招呼许：“哎，许少尉，老子要抽支烟，你接着来吧！”
许指着自己鼻子：“我？”慢慢走过来。
刘：“嗨！对付一个不能动弹的女人有什么难哪？~~~~许少尉不是还给她烫伤了吗？反正也问不出口供，咱就有仇报仇有冤伸冤吧！（猛地拽过许往老虎凳附近一推）你过去吧！妈的跟个娘们似的~~~~”
许一个趔趄没站稳，整个人扑倒在钟胸前怀里。
刘撇嘴，满脸不屑（特写）。
许尴尬地站起身，目光正好与钟相对，钟毫无惧色，目光炯炯盯着许，许心虚地挪开眼睛。
许终于抖抖缩缩拿起鞭子，一下一下轻轻鞭打钟，钟只是微微呻吟。
刘得意地：“许少尉，你忙着，老子去去就来啊~~~~”哼着小曲离开了。
许放下鞭子，呆立了一会，突然忍不住捂嘴想呕吐；下意识摸口袋，拿出一块手绢，正想擦嘴，随后意识到什么，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给钟擦嘴角的血迹。
几乎昏迷的钟慢慢苏醒过来，看着许，没有挣扎。
许收起手绢，试探地：“钟老师，你感觉怎么样？”
钟勉强摇摇头：“把你们~~~~能使出来的手段~~~~都拿出来吧~~~~”
许：“你，你听我说，我是第一次挥鞭子打人，没办法，上峰的命令~~~~”
钟虚弱地：“哼~~~~可怜虫~~~~你打吧，要我说，~~~~休想~~~~”
许：“不，我没有兴趣问你口供，~~~~”
钟：“那你想知道什么？”
许：“你，真是共产党吗？”
钟看了许一会：“你看呢？你觉得我象不象？”
许：“我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共产党人，以前都只是听说：其实，我只是一个读书人，对于政治，不怎么明白，~~~~”
钟：“可是你分明在为一个行将没落的专制王朝俯首效命！不是吗？”
许：“我~~~其实我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读书成材；抗战末年，我为了报效国家，弃笔从戎，总想着以自己微薄之力为国家做一点事情，~~~~”
钟：“你觉得，你现在问心无愧吗？”
许：“我越来越觉得糊涂。参军那么多年，我亲眼目睹的，不是我过去想象的，有越来越多的贪婪和腐败，越来越多的霸道和蛮横，越来越多的阿谀和逢迎，越来越多的自私和冷血~~~~”忍不住摘下眼镜，擦拭眼泪。
钟：“你想知道真正的共产党人是什么样的吗？”
许抬起头，专注虔诚地望着钟。
钟娓娓道来：“他们是一群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他们和老百姓说一样也不一样，他们有理想，有信念，忠诚，勇敢，~~~~~”
许的眼睛开始放光。
钟：“~~~~但是他们也热爱生活，珍惜生命，他们懂得，只有彻底解放自己才能解放全人类，他们的奋斗和牺牲就是为了不再有专制，不再有死亡~~~~”
许突然朝着钟双膝朝地跪下：“大姐，我，我有罪啊！”
钟语重心长地：“站起来，挺起你的脊梁！记住我一句忠告吧：命运不会饶恕那些虽然有信念但缺乏足够的勇气把信念付诸实施的人。”
许慢慢站起身，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
钟略显欣慰的笑容（特写）。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俩人回头看过去，章和刘，鲁先后进来。
刘：“怎么样？钟女士招供没有？”
许摇摇头。鲁一眼看见老虎凳上的钟，猛地一惊，旁边的章看在眼里（章特写）。
钟也看见鲁，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刘对鲁：“认识她吗？”
鲁：“这不是临江女子中学的钟老师吗？”
刘：“你们什么关系？”
鲁淡淡地：“没什么关系，我采访过她，写过她一篇人物专访。”
刘举起鞭子：“他妈的，我看你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欲抽打鲁。
章一把抓住刘挥鞭子的手：“住手，不要胡来！”
刘不服气地：“你！~~~~”
“哈哈哈哈！~~~~”满脸堆笑的尹出现在门口。众人回头望去。刘赶紧立正敬礼，章满不在乎站着，许低头站着。
尹：“很好，今天人都来齐了，这戏也该收场了！~~~~~哦，好象还缺一个人嘛，来人，带上来！”
打手拖着伤痕累累的白燕进来，朝地上一扔。
钟喊道：“燕子！你怎么了？~~~~你说话呀？~~~~”
白侧卧在地上没有什么反应。
钟悲愤地对尹：“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起码的人性？！快给我松绑！”
尹用眼神示意刘，刘会意，上前解开钟，钟跌跌撞撞扑到白身上，费力地抱起白，摇撼着：“燕子，你醒醒，醒醒啊！”
白慢慢睁开眼：“~~~~老师~~~~”
钟回头，命令地：“拿水来！快！”
许赶紧把水杯递过来给钟。尹注意地看看钟。钟下意识扶扶眼镜。
钟小心地给白喂水，白勉强喝了几口，咳嗽几声，眼泪流出来：“~~~~老师~~~~我没脸见人了~~~~我的身子~~~~~脏了！~~~~~”忍不住痛哭起来。
钟扭过头，愤怒地盯着所有人看。尹转眼看看刘，刘满不在乎地哼着小曲，手里晃着鞭子。
钟顿时明白过来，盯着尹，一字一顿地：“你们这帮——禽兽不如的——猪狗！”
鲁脸部肌肉开始微微抽搐，但是装做毫无表情。章在一边注意地盯着鲁。
尹：“好啊，师生重逢，可喜可贺呀！~~~~把你们背后的组织情况都说出来吧？恩？”
钟毅然地：“好，我说！我就是你们一直要抓的人！”
尹附下身靠近钟，指着另俩人：“那他们呢？还有谁？都说出来！”
钟：“哼！你做梦！”
尹慢慢站起来，沉吟片刻，缓缓地：“那好吧，既然钟小姐嘴巴这么硬，我也交个底：我宣布，这里所有的嫌疑犯，都是共产党！明天，全部绑赴刑场，执行枪决！”
章不顾一切地打断尹：“处长！别！我可以保证，鲁记者绝对不是共产党，绝对不是！”抓住尹的手臂。
鲁似乎不动身色。钟沉思的眼睛（特写）。
尹：“哦？你有什么根据啊？”
章急切地：“咳，我一时说不清楚，但是您连我都不信了吗？啊？”几乎带着哭腔拼命摇撼着尹的手臂。
尹缓缓把章的手拿开，微笑地：“我的章上尉，请放心！是人是鬼，是红是白，到了明天自然就见分晓了！一切尽在我的掌握！”章含泪点点头。
镜头扫过所有人脸部，除了刘满不在乎嚼着口香糖，别的人都若有所思。尹对刘：“我命令！把这三个嫌疑犯分别押入单人牢房，严加看管，明天一早听候处置！”转身离去。
刘招呼道：“来人！“两个卫兵进来。刘：“带下去！”
15．（监狱走廊）阴森森，空空荡荡；外景，一轮圆月在乌云中忽隐忽现。风声呼呼地传来。
16．（尹若尘办公室）章急促地在桌前走来走去，尹依靠在椅背上，一手托腮，不说话。
章站住：“我再问一遍：处座究竟打算怎么处置鲁记者？”
尹：“我就不明白了，三个嫌疑犯，你为什么偏偏为这个鲁晓轩拼命担保？章小姐，有什么话难道对我也不能说吗？”
章略微有些嘴硬地：“不为什么，我只是不希望处座杀错了好人！您一声命令容易下，人死可就不能复生了。~~~~”
尹：“那有什么？对共产党，就是要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行啦，章小姐心里那点弯弯绕，我尹某人早看出来了！你不就是看上这个白面书生了吗？”
章脸色微红，没有任何表示。
尹转着手中的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章小姐呢，说起来也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不过嘛~~~~”
章：“不过什么？”
尹：“眼下时局如此紧张，党国千秋大业不能放松啊！章小姐既然那么钟情白面书生，我这里正好有一个现成的人选，~~~~”
章：“谁？你是说许干事？”
尹：“是啊！你们俩在一个部门供职，彼此也熟悉，许子潇的父亲和我是同乡，他的底细我还是有些了解的，~~~~”
章一挥手打断尹：“行了！别提他！”
尹：“哦？章小姐看不上他？好好，就算我没说，哈哈哈哈~~~~”
章：“说了半天，您倒是给个明白话呀？”
尹沉吟半晌，把笔朝桌上一丢，似乎下决心地：“好！既然章小姐这么性急，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既没有明确证据表明鲁晓轩是共产党，但也不能肯定他就一定不是；章小姐对他的信任，我可以理解；万一他不象你想的那样，怎么办？”
章狠狠心，一咬牙：“他要真是共产党，我一定亲手枪毙他，并甘愿接受任何军法处置！”
尹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女人哪女人，为了爱，竟然能够这么痴情，~~~~~”
章阴沉的脸（特写）。
17．（许子潇单身宿舍）许军装上衣敞着怀，坐在单人床边，烦闷地喝着酒。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酒壶，一碟小菜。一包打开的香烟和一盒火柴。床上，散乱地放着军帽和武装带。
许端起小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痛苦的吞咽表情。
许摸过烟盒，取出一支烟衔在嘴里，抖抖缩缩划着火柴，点燃香烟，猛吸一大口，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许一手摘下眼镜，拿起眼镜布擦拭片刻，刚想戴上，忽然想起掏手绢准备擦被烟熏流泪的眼睛，看到手绢上的血迹，浑身一惊。
（闪回），刘三在抽钟耳光，许在鞭打钟，钟呻吟时强忍痛苦的表情。
（话外音）“可是你分明在为一个行将没落的专制王朝俯首效命！”
“他们是一群特殊材料制成的人~~~~”
“我就是你们一直要抓的人！”
“命运不会饶恕那些虽然有信念但缺乏足够的勇气把信念付诸实施的人。”
许大口大口抽着烟，呆呆地喃喃自语着：“命运~~不会饶恕~~~那些虽然有信念~~~但缺乏足够的~~~勇气~~~~把信念付诸实施的~~~~人。”突然醒悟过来什么，把烟狠狠扔在地上踩灭，再次端起小酒杯一饮而尽，开始穿衣服，戴帽子，系上武装带，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停下，拔出手枪，把枪栓拉上，随后放回皮套，关门出去。
18．（单人牢房）鲁晓轩漠然地靠墙坐在草堆上，毫无表情。章蔓华急促地在牢房内走来走去。
章停下来，盯着鲁，急切而近乎哀求地：“你哑巴了？说话呀！”
鲁慢吞吞地：“章小姐究竟想让我说什么？”
章：“你到底想不想活啦？我问你，现在是你的小命重要，还是你大记者的臭架子重要？！”
鲁伸了一个懒腰：“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反正啊，这个世道也没什么可让我留恋的了，~~~~”
章打断鲁：“够了！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究竟是不是共产党？”
鲁望着章，楞了一会，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说呢？我说你们这些人累不累啊？你也问，他也问，今天问，明天问，我都快给你们逼疯了！~~~~来，我也摸摸你的良心看看，说不定能摸到点什么，~~~~”站起身假装伸手打算抚摩章前胸。
章伸手把鲁的手打开，哀怨但是略带撒娇地：“去！谁有心思跟你开玩笑！”脸略微有点红了，立即转过身去。
鲁顾作姿态盯着章脸看，看了一会，一本正经地：“好吧，我对你说实话。”
章转过来，认真地盯着鲁的脸。
鲁继续一本正经地：“我就是共产党，绝对保证。别费那么多事了，反正早晚也是一个死，来~~~~”伸手从一动不动的章手枪皮套里取出手枪，拉上枪栓，塞到章一只手里，把章的手臂抬起来，枪口对着自己：“你现在就执行你们处长的命令，枪毙我吧。”
章拿着手枪的手在颤抖，突然手枪落在地上，章不顾一切扑在鲁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不！该死的！你不是共产党！我知道，你不是！！~~~~”号啕大哭起来。
鲁眼珠一转，假意安慰章：“章小姐，章小姐？~~~~这单人牢房，孤男寡女，我现在的身份可还是嫌疑犯哪！章小姐赶紧回去吧？啊？~~~~”
章流着泪边哭边用拳头捶打鲁的前胸：“不！我今晚就在这儿陪着你！我宁愿和你一起蹲大狱！~~~~”
鲁眼珠一转松开章，故意夸张地：“哎哟，我肚子怎么疼起来了？~~~~不行不行，我得解个手，~~~~”边说边走到墙角处马桶旁，做出欲解裤带的样子。
章脸上带着泪痕，一看鲁正在掀长袍准备解裤带，羞得赶紧用手捂眼睛，身体不由自主转过去。
鲁手停着，作势道：“我说，你就那么喜欢闻大便味儿？~~~~哦对了，你有手纸吗？借我两张使使？~~~~”
章双手捂着眼睛，不敢看鲁，打算出去，带着哭腔：“讨厌！”走了一步想起什么，弯腰拾起地上的手枪，歪着脑袋跑出了牢房。
鲁眼看着章出门，门被锁上，直起身，眉头紧锁。（特写）随即走到牢房门口，隔着窗户向走廊张望，大声喊：“来人，我要汇报重要情况！”
19．（监狱走廊）章独自一个人急匆匆走着，不断擦拭脸上泪水。
突然，迎面走来一个人，章放慢脚步，发现是许子潇。许埋头走路，根本没有注意到章。
章疑惑地看着许的背影越走越远。
20．（监狱走廊）许还在匆匆走，走到一间牢房门口，发现一个人头在张望，停下脚步：“什么事？”
鲁隔着窗说：“许长官，我有重要情报要向你反映！你进来！”
许：“不行！我现在有急事！”欲走。
鲁急忙地：“哎！别走啊！~~~~许长官是去提审钟诗云吧？我跟她是朋友。要不你带我一起去，我有话必须当面和她谈！”
许思忖片刻，取出钥匙打开牢门。
21．（单人牢房）钟诗云独自坐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脸上若有所思。
牢门发出响声，钟转过头望去，门开，鲁晓轩和许子潇先后进来。钟惊讶地站起身来。
许把手指放在唇边：“嘘~~~~钟大姐，他们不知道我过来，~~~~他说有重要事和你谈，你们抓紧啊~~~”边说边拔出手枪，退到门外。
鲁和钟目睹许出门，立即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钟泪流满面，仰头凝视着鲁，鲁温柔地用手擦拭钟的眼泪。
鲁：“你怎么进来的？”
钟：“你呢？~~~你暴露没有？”
鲁不确定地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哎，他是我们的人吗？”
钟没有说话，只是深情地凝视着鲁。
鲁急切地：“时间紧迫，顾不了那么多了，咱们赶紧跑吧！”
钟：“不，~~~~白燕怎么办？”
鲁一跺脚：“哎呀，能跑出一个是一个啦！~~~~”
钟追问：“那咱们的任务呢？密电码，~~~~”
鲁沉默了。
钟缓缓地：“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明天，敌人很可能利用我来试探你，~~~~你赶快回自己牢房去！”
鲁不顾一切抓住钟的胳膊，摇晃着：“不！我不走，让我替你去死！”
钟挣脱鲁的手：“别说了！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儿！你快走！！”
鲁突然哭起来：“云，~~~~你忘了吗？当初咱俩怎么许下的誓言？我~~~我不能这样背叛你呀！~~~~”
钟急忙为鲁擦拭眼泪，坚定地：“我没忘，可是你有更不能背叛的，那就是比你我的生命，荣辱更重要的党性！为了配合大军即将开始的渡江战役，成败都在我们一念之间啊，~~~”
鲁：“可是，我该怎么向组织上交代呢？~~~我不能背着这样的十字架活下去啊！~~~~”
钟温柔地：“别担心我，亲爱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放心，我会在心里感念你的，我只是可能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静静地享受我们的胜利；~~~~如果我们日后，还能活着见面，我愿意一辈子为你洗衣，做饭~~~~”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鲁呆呆地望着钟，慢慢朝后退去。钟微笑着示意他快走。
正在这时，许突然紧张地进来：“不好！刘三他们来了！”随即转身出去。
鲁和钟迅速对换一下眼色。
走廊里传出刘三声音：“门口是谁呀！”
“砰！”一声近距离枪响，远处传来卫兵中弹后的惨叫声音。
“砰！”一声远距离枪响，牢房门突然被撞开，许跌进牢房内，手捂前胸，枪落地，眼镜落地。
刘和另一个卫兵立即冲到门口。卫兵用长枪对着鲁和钟，刘挥舞着手枪，看了一眼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许，满不在乎地用嘴吹了吹枪口的烟。
刘：“他娘的，要不是老子警惕性高，就要出大事！好小子，你果然被这个女人迷住了，~~~~哎，鲁记者怎么在这儿？”
这时，章蔓华闻声也赶到了，看着倒在地上的许，又看看鲁，欲言又止。
刘对着鲁：“说话呀？你他妈哑巴啦？”